城市與電影是個長盛不衰的老話題,紐約、巴黎、倫敦這些都是代表了西方最現代文明的城市,好萊塢與歐洲電影不斷的書寫這些城市的文明與歷史。羅馬與雅典代表歐洲曠古的文明。這兩座城市即使在今日依然充滿了深沉遼遠的歷史醚味。相對照,東亞的歷史雖然與西方一樣悠久,但能夠保留下千年文明的城市卻寥寥無幾,日本的京都無疑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顆。因為這個原因,京都自然成為日本電影的重要城市影像,小津安二郎、黑澤明、溝口健二、山田洋次,幾乎每一位日本大師級導演都曾在京都拍攝過電影,身為東京人氏的溝口健二甚至一輩子迷戀京都、定居在京都。京都在這些電影中偶爾成為背景,偶爾成為主人。但不論是何角色,它永遠代表了日本的古典之美、歷史之美。這一次城市電影特企,我們將目光投向了影像中的京都,用文字與圖片的搭配書寫,與讀者一起來見證京都的千年繁華。
東亞第一古
京都是日本最具傳統風味的歷史文化名城。從西元794年桓武天皇遷都平安京到西元1868年東京奠都,京都一直都是日本的首都,所以京都在日本的地位相當於中國漢唐時代的長安。京都是在1921年開始全面進入現代化建設的,二戰的時候,因為一些有識之士的呼籲,京都幸運的成為最少被轟炸的日本城市。這使得京都與西安等中國名城有了本質的區別,它成功的將市內眾多無價的歷史文化建築保留了下來。如今要看盛唐時代的中國建築,唯有去京都觀賞。
由於獨特的歷史淵源,京都歷來都是日本傳統藝術的中心地。繪畫方面,傳統日本話一直都是京都最為發達。日本最早的美術學京都府畫學校就定位於京都。當然由傳統日本的角度審視,京都在文化方面最值得一提的還是歌舞伎,城中的祇園作為日本最興盛的藝妓園區持續時間長達三百年,歌舞伎南座迄今仍是日本最重要的歌舞伎表演場地之一。此外,能樂、文樂等傳統日本藝術在京都也非常發達。另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由遣唐使將茶道帶到日本後,京都成了日本傳統茶道文化的中心。
▲電影《末代武士》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做為二十世紀最重要藝術的電影,京都自然成為電影拍攝的焦點城市。電影之於京都的重要性,可以由兩個層面來說:京都的電影,電影中的京都。簡單概括就是,京都天然的歷史景觀,為電影拍攝提供了天然的佈景。京都作為極具象徵意義的歷史性城市,文化符號,成為歷史性電影最願意表現的城市。像(《末代武士》The last Samurai的導演愛德華史威克(Edward Zwick)就是那種最典型的日本文化發燒友,京都市他最熱愛的城市,心中東方文化最具體的圖騰。
東映太秦映畫村
由於彙集著清水寺、金閣寺、銀閣寺、二條城等眾多世界文化遺產,京都早於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就成為日本最重要的電影拍攝基地。像是松竹、日活等大公司都在京都設立片場。而作為日本五大電影公司之一的東映公司,京都片廠即是其舉足輕重的電影拍攝基地。深作欣二執導的《蒲田行進曲》就是一部非常懷舊溫馨、充滿喜感的回憶東映京都片廠拍攝趣味的影片,觀眾可以透過觀賞這部電影瞭解當年東映攝製電影的景況。
東映太秦映畫村,又稱「東映京都電影城」。在過去,它是東映京都電影製片廠專門用來拍攝江戶時代外景的地方,1975年,它被正式改建為主題公園。遊人一走進主題公園,武士、忍者、村姑、武家屋敷、日本橋、吉原花街,馬上有穿越時空到江戶時代的感覺。在公園裡面,有著遊客普及電影知識的各種講解設施,像是專門介紹日本電影文化與歷史的「映畫文化館」、以私塾佈景的方式講解江戶時代日常生活景況的「寺子屋」、專門詳細介紹特技拍攝手法的「外景攝影棚」、專門供遊人cosplay用的「裝扮館」(遊客可以在這裡盡情過一把扮演藝妓、武士、忍者的癮)。除此之外,東映太秦映畫村還會定期的舉辦一些武士打鬥的表演,讓遊客身臨其境的觀賞武士電影的拍攝過程。
東映太秦映畫村不僅保留了東映公司拍攝的所有影視作品,即使到現在它每年還要拍攝二百多部影視作品,在一些時代劇公開上映之前,往往會藉這寶地舉辦宣傳活動,最典型的如道具展、握手會等。
電影中的京都
按照電影理論家克拉考爾(Siegfried Kracauer)的講法,電影的本性就是「物質現實的復原」,京都作為一座歷史文物的活化石,對電影人來說簡直是天賜的電影拍攝地。電影中的京都常常成為一種最傳統日本化的象徵,它代表了或古典優雅圓融靜謐繁華,或老舊蒼涼保守落寞。在日本電影界有著「電影之神」之稱的小津安二郎,其戰後第一部重要作品《晚春》,就以京都作為傳統日本文化的象徵。女兒紀子只願與父親一輩子相守,堅貞執著的價值追求在現代社會顯得愈發格格不入,婚前的京都之行幾乎成為一次哀悼之旅。京都在《晚春》中展現了日本傳統文化絕美的一面,出嫁前穿著禮服矗立在鏡子前的紀子變得與京都一樣明豔動人,紀子與京都在這一刻都成了日本永恆之美的象徵。
▲電影《晚春》
在西方人眼中,京都常常會成為一種神祕未可知的歷史空間象徵。蘇菲亞科波拉(Sofia Coppola)著名的《愛情不用翻譯》,影片大多數是在東京拍攝,但是恰恰在京都的部份給了惘然的女主角巨大靈感,它彷彿是提供了一種起悟。「一開始我們沒有打算在京都拍攝的計畫,但在東京的拍攝,當情節進展到某種程度之後忽然感覺要洩氣,這時候突然想到了京都。於是我們便不作他想,馬上前往京都,一見到醍醐寺的五重塔就突然有了靈感。」科波拉如此說道。
▲電影《細雪》
不過京都在電影中不僅僅是一種符號、一種能指,它有時候也會顯露千年繁華掩蓋之下日常的一面。比如溝口的電影就屢次拍攝京都的祇園的藝妓文化,還有市川崑的《古都》、《細雪》,對準的都是最日常的京都大阪,尤其是京都最獨特的町家建築。看到這樣的建築,我們才會明白,歷史縱深的真實與驚嘆。山田洋次的著名庶民劇《男人真命苦》系列也曾多次在京都取景,或者乾脆將故事的發生地放在京都,淡山田從來沒有把京都作為某種抽象的符號,也沒有把京都標籤化,他只是覺得京都會自然而然地顯露出某種氣氛,某種無法言說但卻能為電影帶來特別氣質的氣氛。
溝口健二的京都情緣
從小津安二郎、黑澤明、溝口健二到筱田正浩、深作欣二、北野武,日本有數不勝數重量級電影人選擇在京都取景拍攝他們心目中的時代劇、武士電影,像是筱田正浩,他本來是一直拍攝時裝劇的人,首次在京都拍攝完時代劇《暗殺》之後徹底改變了藝術創作的方向,從此醉心於在京都拍攝時代劇。
在這些導演中,與京都結下不解情緣的當屬一生最新於拍攝女性題材電影的大師溝口健二。溝口本是東京淺草人氏,最初進入電影業是在日活響導攝影所工作。1923年關東大地震之後,日活關閉了嚮導攝影所,全體工作人員移師京都的大將軍攝影所工作。從此之後,溝口就開始了在京都的漫長工作。作為日本傳統文化發祥地的京都,對溝口一生的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京都,溝口仔細研究了歌舞伎,日本能樂、文樂、邦樂,這些古典戲劇對他獨樹一幟的長鏡頭風格有很大影響。
▲溝口健二與若尾文子 (祇園歌女)
溝口醫生在京都工作,可想而知京都自然是留下了大量他拍攝電影的足跡。京都寺廟眾多,溝口最鍾情的是如今未於京都電鐵的北野線上,妙心寺站附近、靠近御室仁和寺站的世界遺產仁和寺。始建於西元886年的仁和寺因為有不少親王在此出家,後成為「皇家御寺」、「御室御所」。每年春季的賞櫻時節,都是仁和寺遊人最多的季節。其他季節則相對要安靜很多。仁和寺內最具代表性的景點有國金寶殿,其他如二王門、朱漆中門、五重塔等也有不同的風情。1995年仁和寺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溝口對仁和寺一帶極為著迷,他曾在附近的出租屋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晚年還在這裡建造了常住的居室。
另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位於帷子之辻站附近的蛇塚古墓,這是溝口《新平家物語》的拍攝地。蛇塚古墓全長75公尺,前方後圓,是京都規模最大的石室古墓。由迷信的角度來看,溝口來到這座古墓拍戲似乎是受到了詛咒,翌年他就過世了,《新平家物語》成為他的遺作。溝口去世後,部分骨灰埋葬在京都另一座同樣歷史悠久的寺廟,滿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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