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紀初期，因美漫改編電影接連大量面世，而終於開始讓世人注目到電影圈與漫畫界之間跨界攜手合作的結盟新勢力。然而早在這一波美漫電影熱潮正式引爆之前，就已先有一批創作人材同時游走於這兩個乍看風馬牛不相及的迥異領域，左手握畫筆、右手持攝影機而仍能怡然自得。

 

他們自幼便一同吸吮著電影與漫畫的奶水長大，也同時在兩個圈子都發光發熱，而在他們筆下作品中也或多或少都帶著來自雙方面影響的深刻印記。他們既是將前輩導演作品倒背如流的電影狂，又是埋首書堆中廢寢忘食的漫畫痴，其中最知名的代表例子當非華卓斯基兄弟莫屬。

 

從漫畫界起家的導演兄弟檔

 

華卓斯基兄弟身上流著的漫畫迷血液，明眼人自然是一眼望去便了然於胸。論其成名作《駭客任務》，不管是其反烏托邦的末日氛圍、對科技文明弊病之深刻描述、玄妙幽晦的哲學思維，在在都是深受日本漫畫家士郎正宗筆下作品，日後借導演押井守之手而以動畫形式登上大銀幕而名揚海外的科幻鉅作《攻殼機動隊》所影響。就連兩人尚處於默默無名之時，首次向製片喬西佛遊說推銷《駭客任務》這部科幻電影的核心概念，當時兩人便是拿出《攻殼機動隊》動畫作為參考範本。

 

而且兩人繼《駭客任務》之後操刀的電影作品，不管是僅擔任編劇與製片的《V怪客》、還是親自掌旗的《駭速快手》，也全都是改編自美日知名動漫畫原作。由此可見，華卓斯基兄弟不僅對美國漫畫如數家珍，就連太平洋另一端的日本動漫畫也是兩人一大創作養份來源。

 

這對自幼便合作無間的兄弟搭檔，早在弱冠之時便展開了創作生涯，然而兩人首次進軍的領域卻非紙醉金迷的好萊塢，而是選擇在漫畫界嶄露頭角。當時兩兄弟先後從大學中輟，回到芝加哥老家開設一間經營油漆裝潢的木工公司，並在閒暇時間寫作漫畫腳本，早在這段期間，《駭客任務》的雛型便已在兩人心中緩緩醱酵。

 

兩人日後被驚奇漫畫所網羅，從1993年起在其旗下子廠Razorline推出了漫畫處女作〈Ectokid〉。在這部恐怖異色漫畫中，主人公是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從他的左眼望出去可以看盡所有潛伏在異界的魑魅魍魎。

 

〈Ectokid〉除了是華卓斯基兄弟首次出道的執筆作品外，有趣的是，其原創者克里夫巴克（Cliver Barker）也是一名同時遊走於電影、漫畫、文學等多重領域的異色人物，筆下曾催生過無數小說、電影、漫畫作品，尤其專攻於恐怖驚悚風格的創作，好比知名恐怖系列電影《養鬼吃人》Hellraiser便是出自於克里夫巴克筆下小說，第一集電影更由他本人親自執導演筒。

 

繼〈Ectokid〉之後，華卓斯基兄弟又再在驚奇漫畫另一子廠Epic Comics底下操刀了兩部漫畫系列的腳本，分別是〈養鬼吃人〉與〈夜行駭傳〉Nightbreed，兩作都是由克里夫巴克的原著小說改編、由克里夫巴克親自執導電影，再藉華卓斯基兄弟之手改編成漫畫。

 

《駭客任務》脫胎自美漫方法論

 

或許是與游走各界的創作前輩克里夫巴克多次合作之下的耳濡目染起到效用，華卓斯基兄弟在拜讀了「B級電影之王」羅傑柯曼（Roger Corman）自傳後更深受啟發，在心中興起了拍電影的念頭，因此改弦易轍寫出了第一部恐怖題材的電影劇本《Canivore》。

 

電影雖未能如願拍成，卻讓當時仍是無名小卒的兩人在好萊塢成了眾人交頭接耳的最新焦點，無不對這兩名初來乍到的小夥子感到萬分好奇。華卓斯基兄弟手頭上接下來的兩部劇本各以一百萬美金天價售給了製片喬西佛，一部請來了史特龍與安東尼奧班德拉斯主演，而拍成了兩兄弟在電影圈首部編劇出道作《刺客戰場》；另一部則是眾所周知的《駭客任務》。

 

藉由成本僅六百萬美金的黑色電影《驚世狂花》小試身手後，華卓斯基兄弟向喬西佛證明了兩人具有導演的天賦，終於如願以償地爭取到了親自執導《駭客任務》的天大機會。藉由《駭客任務》那打破所有電影圈常規的前衛攝影風格與末世科幻氛圍，華卓斯基兄弟從漫畫界轉戰電影圈後，正式揚名立萬還不到五年，便以前所未見的飛快速度晉升至票房熱賣導演的頂級地位。

 

但鮮少有人知道，潛藏在《駭客任務》巨大票房成功的背後，不僅僅是電影受《攻殼機動隊》影響後所呈現出的未來科幻面貌極具漫畫色彩，就連電影之所以能順利揚旗開拍，都還得要拜漫畫之賜。

 

華卓斯基兄弟在《駭客任務》前置籌備期間延攬了兩名漫畫家傑佛戴洛（Geof Darrow）與史蒂夫史柯契（Steve Skroce）作為左右手。傑佛曾與漫畫界巨擘法蘭克米勒合作過頗受好評的漫畫〈Hard Boiled〉，史蒂夫則是早從華卓斯基兄弟在美漫界出道之初便是一同併肩作戰的老戰友，其漫畫處女作便是操刀兩兄弟所執筆的〈Ectokid〉。

 

在傑佛戴洛與史蒂夫史柯契兩名真材實料的漫畫家跨刀助陣之下，華卓斯基兄弟這才得以製作出厚達六百頁、鉅細靡遺的《駭客任務》分鏡表，翻閱起來不折不扣便有如是一部首尾連貫的超長篇漫畫作品。藉由兩人手中緊握的畫筆，將兩兄弟腦海中的構思轉化為紙張上栩栩如生的畫像，順利說服片商高層點頭出資，電影才終於過關開拍。

 

換言之，《駭客任務》不僅僅是吸吮東西方漫畫精華下所催生出的產物，打從一開始，華卓斯基兄弟壓根便是運用製作漫畫的方法論來籌拍這部前衛科幻電影，而《駭客任務》也可說是漫畫與電影兩種迥異媒介在水乳交融後才呱呱墜地的混血兒。

 

相較於史蒂夫史柯契，傑佛戴洛在《駭客任務》中所擔當的角色更是吃重，除了繪製分鏡表之外更兼任概念設計（Conceptual Designer）一職，片中許多場景與機械設計都是出自於戴洛筆下。包括首集中主角尼奧從虛擬世界中醒來的機械睡眠膠囊，主角們搭載的飛行船、機械都市錫安、APU單兵作戰裝甲機器人、母體麾下的烏賊形機械大軍等，全都是傑佛戴洛振筆如飛下所繪製而成的得意之作。

 

除去領軍掌舵的華卓斯基兄弟不算，若要論及《駭客任務》系列最重要的幕後推手，此一舉足輕重的地位自是非傑佛戴洛莫屬。華卓斯基兄弟日後在拍攝《駭速快手》時，繼續沿用了《駭客任務》的成功前列，又再邀得傑佛與史蒂夫這兩名御用班底重出江湖，分別擔任概念設計與分鏡表製作。

 

在電影圈大大揚眉吐氣一番之後，華卓斯基兄弟可也沒有就此遺忘兩人的創作起源，而在2003年成立了自己的漫畫廠牌Burlyman Entertainment。出版社旗下除了推出兩部〈駭客任務〉短篇漫畫集之外，更持續出版兩部連載漫畫系列〈少林牛仔〉Shaolin Cowboy與〈科學怪人醫生〉Doc Frankenstein，由華卓斯基兄弟、傑佛戴洛、史蒂夫史柯契組成的核心創作團隊所聯手打造。

 

（原刊於中國影響電影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