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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52《刺客聶隱娘》隨影筆記：刺客倩影，俠骨柔情。

2015-11-24

作者:月月鳥

文／月月鳥

第52屆金馬獎在上禮拜六順利落幕了，回顧整場典禮，最大贏家當屬抱回五項大獎的《刺客聶隱娘》，包含了最佳音效、最佳攝影、最佳造型設計、最佳導演和最佳劇情片，當然，還有侯孝賢的年度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獎，對於整個《刺客聶隱娘》的團隊來說，這當然是一個莫大的鼓勵，其實在頒獎前，《刺客聶隱娘》在業界的呼聲也就最高，這次的獎可說是沒有爆冷且實至名歸，但對於一般觀眾來說，可能就有點不明究理了，這邊筆者就來帶大家看看筆者眼中的《刺客聶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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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在一開始黑白的場序就充份展現出導演的功力，兩場對比戲就直接把聶隱娘的人物性格交待出來，首先，身為刺客要有完美完成任務的本事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認知，第一場戲，聶隱娘武藝高超，可在三秒內殺了對方，俱備了完成任務的本事，第二場戲，聶隱娘卻有婦人之仁、無法斬斷的人倫之情，無法對目標痛下殺手，導致也會有無法完成任務的弱點，缺乏不擇手段的心態和認知，這兩場戲，清楚交代聶隱娘身為刺客的矛盾，黑白的開場拉出後面整個故事，精彩的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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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的青攣鳥故事直接破題，在電影畫面中出現的女人彈著琴，口裡說著：「罽賓國王得一鸞，三年不鳴，夫人曰，嘗聞鳥見其類而後鳴，何不懸鏡以映之，鸞見影悲鳴，終宵舞鏡，而絕。」這時大家還不清楚畫面中出現的女人是誰，講的故事有何意義，只能從穿著服飾、身邊擺的葡萄來推斷此女的身分地位可不一般，但隨著故事往後的推敲，我們能知道撫琴女便是嘉誠公主，之後由聶隱娘來說出：「娘娘就是青鸞，從京師嫁到魏博，沒有同類」，這時我們能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段撫琴的戲，訴說著悲哀，沒有同類，孤獨的青鸞，恰恰反映了嘉誠公主的心境，還有更重要的是呼應了聶隱娘的心聲。就這樣幾場簡單的戲，但看得出導演功力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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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沒有看不看的懂的問題（也不用去查歷史跟資料），重點是有沒有認真看。現在看電影有時候太依賴對白了，很多角色的關係、心情跟表現都是透過對白來讓大家了解，在這部戲裡，對白只是為了拉出故事，要了解人物彼此的關係跟心情，要靠整部電影的走向去推敲，這邊侯導真的把每個角色所面對的、心境表現的非常精彩（哪個角色處在哪種位置上該有的反應），在看的過程中，常常會有一頭霧水的感覺，因為還不懂角色間的關係，但真的你耐心看下去，導演都會把這些故事線補齊，讓大家明白，這時會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原來剛剛這個角色有這樣的情緒反應是因爲這樣啊！這時也就完全不需要過敘累贅的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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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戲很多人說畫面太多、鏡頭太長、節奏太慢、角色太少話、情緒太弱，以至看完毫無感覺，但其實很多幕都是波濤洶湧，舉兩個例子好了：
1.「當田季安（聶隱娘刺殺對像）的小孩們在後院踢球，聶隱娘默默在觀察，這時的聶隱娘在想什麼？呼應到開場師傅對聶隱娘說的，「要毀了一個人，必先斷其所愛」，聶隱娘的心裡必定有好大一番拉扯，一個是對師傅說的話拉扯，一個是對自己身為刺客身分矛盾的拉扯（完成任務）、最後是對田季安的拉扯」畫面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聶隱娘內心的「動」對比畫面的「靜」，對比出相當精彩的ㄧ幕，這幕也讓人想到當動物在獵殺獵物時是不會在乎這些的，但身為「人」的我們會，或許這就是我們與動物間的差別。這些都沒有對白的，只能靠感受，喻情於景，導演功力不言而喻。

2.「當我們還在疑問田季安跟聶隱娘的關係時，導演安排了田季安跟瑚姬的對話來帶出和聶隱娘的關係，視角是從聶隱娘躲在帷幕後偷聽看出去的，從對白中我們明白了聶隱娘與田的關係，原來是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和愛人，透過這場戲了解了一開始嘉誠公主對聶隱娘冤判的原因，因為政治因素，田季安不可能與聶隱娘有結果，而聶隱娘這個政治聯姻下的犧牲品可就尷尬了，所以嘉城公主不得不把聶隱娘「流放」，這時畫面一樣很靜，田季安不急不徐的說，躲在帷幕後的聶隱娘靜靜的聽，但內心一樣可想而知激動不已，這樣「動」與「靜」的表現，相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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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筆者來講有點可惜的是片尾的一小部分，聶隱娘跟師傅說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完成任務，師傅點破了她為什麼失敗，對我來說這邊不要有對白更好（強調是對筆者而言），從電影一開始到快結尾時，觀眾就應該要從整部電影的鋪陳上體會出聶隱娘那時會跟師傅說什麼，而聶隱娘是為什麼會失敗，可能侯導真的怕大家不懂，還是有什麼原因就不知道了。

最後，身為刺客，要有冷酷且無情的心，但是身為「人」不用也不該，人人皆有惻隱之心，身為刺客，或許聶隱娘有著明顯的缺點，但回到人身上，這些不是在正常也不過的嗎？最後聶隱娘選擇放下一切，拋棄刺客與原本的身分、隨著少年歸隱山林，往其他生活前進，結尾音樂落下，展現灑脫且撥雲見日的意境，漂亮的結尾。在歷經那麼多事與糾結後，能選擇放下，這是電影最後的反思，也是侯孝賢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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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戲的確某種程度上在挑戰觀眾，因為跟現在大部分的電影太不一樣了，但真的不難懂，懂了之後完全會跟著角色的情緒有所起伏，看完之後也能懂得侯導說的「只取花瓣表現的」意思，這是部去蕪存菁的作品，但其中一定要有完整的故事架構來支撐，否則只會是虛有其表的艷花，空洞無內容。

整場戲不撒狗血的完成了所有聶隱娘的內心轉折，並且傳達出那時代的政治、婚姻與悲哀，這樣的表現方式，是侯孝賢靜謐的美學，是侯孝賢累積的功力，短短的兩個鐘頭內講了那麼多東西，卻不雜亂，侯孝賢的詮釋，這樣的作品，顛覆了傳統武俠片的模式（不再以打殺為主），開創新的格局（轉而探討人），相當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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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當初在坎城抱回了一個最佳導演獎，以龐大的聲勢在台灣上映，但換來的評價卻十分兩極，甚至負評佔了大多數，許多質疑的聲浪排山倒海的撲來，對於侯導和整個《刺客聶隱娘》團隊來說可貴也可惜，可貴的是，侯孝賢就是侯孝賢，侯孝賢還是那個侯孝賢，在這幾年的電影革命裡，從膠捲走向數位化，電影越來越靠向市場，商業電影一個接著一個，低成本、高票房變成大家追求的，所謂的藝術電影幾乎蕩然無存，但侯孝賢始終如一，始終致力於更好的創作，這次《刺客聶隱娘》雖然名義上是武俠片，但侯孝賢在處理上果然沒有著墨在那些江湖打殺、腥風血雨，轉而從刺客本身的心境出發，探討人生哲學，把武俠片提升到另一個層次，格局和視野相當超群，於情於景，侯式美學都發揮的淋漓盡致；可惜的是，台灣觀眾多半不了解侯孝賢，把《刺客聶隱娘》當作是「一般」武術電影，進場前便帶著看「一般」武術片的心態，那當電影落幕，散場時的失望就可想而知了。

這次侯孝賢拿出如此內斂，這樣的表現了一個刺客的心境、時代的悲傷，八年磨一劍，集多年功夫而大成的作品，也順利在金馬抱回五項大獎，又讓台灣觀眾再次知道這部片，在部分戲院又重新上映，可惜只有短短幾天，若能有機會，《刺客聶隱娘》絕對是要在大螢幕上感受的，那意如詩、美如畫的情和景，若是在錄影帶的呈現下會完全不「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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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 The Assassin
導　　演：	侯孝賢（Hou Hsiao-Hsien）
演　　員：	舒淇（Shu Qi）、張震（Chang Chen）、阮經天（Ethan Ruan）謝欣穎（Nikki Hsieh）
上映日期：	2015-08-28
2015年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侯孝賢睽違八年新作，舒淇領銜主演。這是一個武功絕倫的女刺客，最後，卻無法殺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