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最愛》,顧長衛說的最多是這樣一段話:「時代進步這麼快,環境迅速變化,越來越快捷,很多事從速、從簡。弄這個電影也是有感而發,一方面在欣喜周圍環境的急速改變,城市化進程挺好的;但難免會有很多割捨不去、揮之不去的東西去了,仿佛一下子什麼都能實現了。可能我們進步太快了,老天爺覺得需要節制一下,不能讓所有欲望、想法都得到滿足,就在這個過程裡,非典、豬流感、禽流感,還有最近的地震、海嘯、核輻射。」
顧長衛不擅言辭,他還沒能找到合適的詞句說,但是找到了足夠準確的故事,承載這些感悟,所以《最愛》是一點也急不得的。「這個時代,大家都要生存,我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幼稚呢,這麼慢,要是慢工出細活也算落個安慰,但拍電影完全是一個未知數,充滿各種不可預測,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方法來弄,一點點來弄。」
這種感覺,妻子蔣雯麗最是清楚的,2010年她導演的《我們天上見》被認為是年度佳作之一,蔣雯麗搭錢、搭人情、搭時間,片子也很好,但看到的人有限。如今的蔣雯麗,就希望《最愛》能被更多人看到,這樣幾年下來的辛苦才沒白費。搶錢無理,掙錢有理,電影投入這麼多人的心血,演員降到非常低的片酬加盟,幾個月裡工作人員辛苦勞作,還有愛滋病患者給予厚望,希望更多人看到電影,能讓病友們少一點歧視。拋開老闆盈利的層面,《最愛》的任何一個層面,都配得上讓更多人看到。
顧長衛說自己是個笨人,《最愛》幾乎是選擇了最笨的方式。首先就是演員難找,現在多數演員生活在城市裡,生命體驗與故事需要的質樸,有著相當大反差。即便章子怡,這個曾經李安和《臥虎藏龍》歷練的女子,也坦言這是一次考驗。她說:「戲裡的琴琴是一個非常鮮活的人物,她的一舉一動,生命的起伏都非常非常生動。這是一個豐富、獨特的女人,我沒有拍過這樣的角色。」
十三年前,《我的父親母親》那個山坡上小鹿亂撞的姑娘,看起來跑得不快,快起來嚇人。她已聞名世界,登上最光鮮舞台。但論角色豐富,琴琴確實難得,這是一個死神朝其狂奔,被家庭拋棄、被社會唾棄,只能在一個男人處贏得溫暖的女子。在章子怡看來,她和郭富城的故事是一組群像中,「最感人、最美麗、最突出,也是最美豔、最愛的故事。琴琴(章子怡飾)和得意(郭富城飾),相依為命,表演上我覺得也是這個樣子,缺了對方都不會成立,都會不完整,這也像他們的愛情,壯烈也淒美。」
琴琴和郭富城獨自時,孱弱而悲傷,當他們走到一起,便堅不可摧。片中有一幕,也是電影最早預告片裡的內容,琴琴和得意歷經磨難,終於結婚,他們在村落裡向曾唾棄、非議他們的人告白。章子怡說,「琴琴特別高興,這是她一直以來希望可以看到的一天。到最後她念自己結婚證的那場戲,我有點控制不住那種驕傲,拿著結婚證在街上,讀給空蕩蕩的街聽,讀給沉默的房屋聽,這是個非常美的設計。」
拍攝這一幕時,顧長衛把情緒控制交給了兩位演員,任他們發揮。拍章子怡念結婚證時,鏡頭外的郭富城哭了,一瞬間觸動了章子怡:「郭富城在鏡頭外面,他也在哭。完全想像不到,一起搭戲的演員,他是那麼認真、投入,他一流淚我也跟著更難過,那個對我的刺激很強烈,我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
刺激到顧長衛的,是演員們全身心的投入。由郭富城來演一個中國青年,一直有很多質疑,但他是有信心的:「最重要是演一個人,只要是人都會有相通的東西,所以什麼身份、職業都不重要。比如擺弄槍啊什麼的,這些都是可以學的,我覺得不重要,重要是人的特徵。我有信心,章子怡和郭富城是他們演過所有角色最精彩的。」
郭富城也打動了劇組。編劇楊薇薇說,導演希望郭富城瘦一點,但不是那種肌肉的、塊的瘦,郭富城提前就開始減肥。「拍攝期間,他每天就吃一頓飯,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晚飯吃一頓,我們中午在那吃飯,他就躲在一邊。晚飯吃完了,還運動,把食物給消化了。他真是挺難的,很下功夫。」導演說:「有一場戲,是得意跟琴琴在山頂擁抱的戲,是片中比較重一場戲,也比較複雜。當時郭富城剛從外面回到劇組,就拍了。當時大家都覺得他演得挺好的,但是他不滿意,就總在說覺得沒演好,最後我們還是拍了第二次,電影裡兩次都用到了。」
郭富城對於這些辛苦則都是絕口不提的,他只是不停說起,自己愛這個角色:「我覺得這個角色挺有意思的,得意是一個有點小聰明、有一點自私的人,但是因為他遇到了琴琴,是他們倆的愛情讓他有了勇氣,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叫得意,當然是一個從內到外都很得意的人。雖然得了絕症,但他勇敢樂觀地面對每一天,就好像戲裡有一句他常常都會說:多活一天是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