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詭祭》導演王洪飛(大衛維貝克David Verbeek)
採訪編輯:黃品潔、陳敬
請導演分享一下拍攝《詭祭》的創作緣起。
其實我一開始是對類型電影很感興趣,過去十年當中類型電影變得越來越有趣,所以我想要嘗試看看拍類型電影,另外一點是想要透過電影來回應、反思社會上貧富差距的問題,這部片同時涵蓋這兩個層面。
片名《Dead & Beautiful》有什麼特殊涵義嗎?
以前在馬來西亞曾經跟Bin Ray提到過這件事情,它呈現了有錢人的致富是很危險的,他們很空虛,每個人都在這種孤立的情況之下生活,另外一點是在這些有錢人之中有一種同儕壓力,他們覺得身為有錢人就要看起來像有錢人,表現像有錢人,有著對外貌上的要求,要有特定的形象跟偏好等等,所以我覺得這樣的形容詞跟描述非常適合去呈現出這個階層或這個族群所面對的這些的情況。
▲ 《詭祭》劇照(圖/光譜映像)
請談談吸血鬼在電影中的象徵意義。
西方世界或東方世界都一樣,不論吸血鬼或殭屍,都跟錢、富貴跟社會階級有很大關係,例如在德古拉的作品中,德古拉一直都是吸血鬼貴族,它對應的是這些平民之間的關係,貴族跟平民的關係一直都存在在這些吸血鬼電影之中。而在中文裡面,常常會說這些有錢人就像是社會的吸血鬼一樣,把很多人的財富都吸取走了,把很多人吃乾抹淨,所以我才會想要用吸血鬼去呈現、象徵這些社會上富有階級,或是極為富裕的這群人。
導演當初怎麼會想將吸血鬼與台灣原住民做結合呢?
這部電影拍攝之前我其實在台灣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之間接觸到很多不同的台灣原住民。而這部片最初並不是打算在台灣拍,一開始故事的原型是在中國,後來移到了杜拜,最後才重新改編、改寫在台灣,在改寫到台灣的過程中,我希望能夠把一些台灣元素加入到電影中,在過程中也因此認識、接觸到原住民過去在台灣的歷史,他們因為資本主義的擴張等,導致土地被剝奪,或者面對到社會的歧視,所以我覺得這個故事跟這些經驗其實很適合把它放到作品裡面,去呈現出這些現代化、財富、資本主義跟大自然之美還有土地之美對照之後產生的衝突跟張力。
▲ 《詭祭》劇照(圖/光譜映像)
導演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嗎?會想成為吸血鬼嗎?為什麼?
不,不相信也不想成為吸血鬼(笑),當然世界上有些少數人像邪教一樣希望成為吸血鬼,因此把牙齒磨尖、把舌頭切開,類似像這種邪教的情況在社會的邊緣的確會出現,但是這部電影跟邪教並沒有關係,而是希望透過吸血鬼這個概念去呈現社會上的財富不平等跟貧富差距的問題。
我覺得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吸血鬼的特質,現在大家在追求的東西並不是物質上的體驗,而是所謂的體驗經濟,像這些有錢人他們比較極端、誇張,他們在一切物質都已經滿足之後,想要去尋找更多更新奇、更不尋常的體驗,好讓生活不會覺得無趣。但不只是有錢的人會這樣,一般大眾也是這樣,很多人手機看太久便開始失眠,或是在手機裡面需要不斷的去尋找新的娛樂、新的焦點,或是吸引更多人按讚等等,如果把吸血鬼看成是一種貪婪的象徵,不斷要吸取他人的精力、博得他人的注意等等,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或多或少都具備一些吸血鬼的特質。
在劇本創作上,有沒有進行關於有錢人和吸血鬼的研究?有從哪些電影或經典傳說去做研究嗎?
其實我之前在中國拍片的時候就曾經接觸過這些很有錢的人,當時在北京我發現這些人很多都是海歸派,說話時常常中英交雜,去高級的俱樂部,我也曾經和他們一起去過派對,所以從這些短暫的際遇或交往中去認識這些人的生活。我曾參考過2012年一部美國電影《放浪青春》,還有電影《噬血戀人》,也看過一些吸血鬼電影去參考怎麼去描述他們的生活,還有一本叫做〈Less than zero〉的書,這本書在描述一種有錢人的生活裡面還是很空虛的狀態,這都是我當時作為參考跟來源的一些作品。
▲ 《詭祭》工作照(圖/光譜映像)
這五名主角的選角過程及人物設定是怎麼構成的?
選角各有不同的過程跟經驗,重點是我希望這五個人在電影中要是一個群體,所以彼此間交互的化學反應很重要,我希望這五個人各有故事,但又看起來非常的融洽,這次這五個人在戲裡戲外都變成非常好的朋友。除了這個考量外,當時在選角時也希望這些演員的部分人生經歷或階段也可以符合這些角色的背景,比如演Bin Ray的阮承恩,過去他在大銀幕上沒有太多的作品,所以有點像Bin Ray一樣,是一個剛剛進入到這個環境或這個階層的一個新人,不斷的表現自己要讓大家對他印象深刻,希望能夠獲得注意等等,這是承恩當時他演Bin Ray時,同時他的背景角色也是呈現這樣的感覺。
另外演Mason的這位荷蘭演員,很年輕也很成功,已經有NETFLIX的作品,也在很多地方都很出名,而這個角色又是個外國人,從國外回來的演員,對我來說這個角色在這當中也非常適合,因為他的角色同樣是從國外回來,很自負,重新加入這個團體。還有很幸運的是,Annie是俄羅斯人,但是在台灣發展,她的角色就是網紅,隨時隨地在跟大家直播、連線,這個元素在她的生活裡面也已經真實出現了,所以由Annie來呈現這樣的角色更佳的合情合理。
拍電影時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拍攝時遇到的困難蠻多的,比如說這是跨國團隊,所以有海外團隊也有本地團隊,彼此之間要溝通就不太容易,有語言上的障礙跟隔閡。另外一個是,在拍樹林裏面的段落時,因為是夜景,我們拍了三個晚上,那三個晚上都在下雨,因為又濕又冷所以拍攝起來非常的困難也非常緩慢。另外以英語演出對演員來說並不容易,畢竟英語並不一定是他們所熟悉的語言,所以他們在講出對白的同時還要演出有時是很困難的,在很難去達成平衡的情況之下,有些對白是以事後錄音的方式才能讓戲劇的呈現達到應有的水準。
▲ 《詭祭》劇照(圖/光譜映像)
那有沒有其他有趣的事情發生呢?
拍攝過程中大多數時候都很辛苦,但是演員們變成非常好的朋友,所以有機會的話我們時常會出去喝個爛醉,這些都是我當時認為還不錯的回憶。後來有一些片段剪掉了,但是是非常有趣的經驗,比如有一場是要拍這五個人在三更半夜時偷了腳踏車,然後直接騎向高架橋,但是高架橋的坡度很陡,五個人都很想要騎上去,拍了好幾次都拍不成,因為Annie始終跟不上,雖然她非常熱衷於健身跟運動,但她就是體力不夠跟不上,所以事後想起來看這個過程很有趣,有機會能欺負她很有趣。
導演希望藉由《詭祭》帶給觀眾什麼感想或啟發嗎?
我希望觀眾能從電影裡看到的訊息是,很多人都想變有錢,希望能夠增加自己的財富,認為擁有財富就能擁有自由,但實際上看到這些人的處境跟際遇後才發現財富有時候沒有辦法讓你有更多的快樂。比如這些人其實很多時候很孤立、很與世隔絕,時常覺得一般人,不像他們這麼有錢的人如果跟他們交往或來往都是為了要佔他們便宜,所以這些人到最後只會同樣跟這些很有錢的人交朋友,就像許多電影明星他們的朋友最後都是電影明星,因為他們認為只有彼此可以互相了解。
在電影中可以看到這些人其實非常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受、情緒跟自己內心的想法,我自己在看這部電影時,看到最後這些人必須要做出這麼極端、誇張的事,有了這些不同的經驗之後,才能夠去表達他們自己真實坦白的心裡感受,其實這是件非常可憐的事情,因為他們大多數的時候都在玩遊戲、都在試圖去操縱別人,從中去找到不同的刺激樂趣,但是在這個遊戲裡我們可以看到每一個人都是輸家,最後是一個以悲劇收場的故事,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看到的就是,錢不能帶來快樂,其實有時候有這麼多錢反而讓你變得更孤單更寂寞。
▲ 《詭祭》劇照(圖/光譜映像)
導演之後還有計畫來台灣拍攝什麼樣的類型電影嗎?
目前暫時沒有其他來台灣拍攝的作品,也沒有拍類型電影的計畫,其實現在正在發展新的劇本,劇本在描述一個由狼群所養大的女孩,比較屬於寫實型的電影,主要在討論的是我們跟自然的關係,還有氣候變遷的議題,這部片主要會在加拿大拍攝。
今年在台灣有拍另一個作品〈安獨感〉,主要是一個有三頻道的錄像裝置,到時會在空間裡面直接讓大家能看到三個錄像裡面彼此之間的故事,故事裡面可以看到很多很有意思的東西,目前已經拍攝完成在剪輯當中,希望在明年春天之前能在各位眼前呈現,目前正在尋找適合的場地,這個作品其實跟疫情是有關係的,可以關注我的Instagram來去追蹤這個作品之後的進度跟消息。
導演大衛維貝克Instagram:david_verbeek
▲ 《詭祭》導演王洪飛(大衛維貝克David Verbeek)(圖/光譜映像)
導演有特別喜歡的台灣食物嗎?
我特別喜歡胡椒蝦,這真的是我的最喜歡的菜。我本身很喜歡吃蝦子,而那個胡椒味非常上癮。在台灣會用大鐵鍋去料理,還會用吹風機去吹,所以風味很濃烈,我推薦給我朋友幾乎每個人都喜歡,如果引進荷蘭的話,應該很多人會喜歡,唯一的困難是荷蘭沒那麼容易買到泰國蝦,如果可以的話在荷蘭賣胡椒蝦應該是個不錯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