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暴力、虐待、殘殺、強暴、姦淫、屍塊殘骸、鮮血淋漓，挖遍了腦中所有殘忍虐殺的相關詞彙，發現幾乎每一個，竟然都可都可以用來形容這部極盡殘暴荒誕之能事的虐殺電影《死魚》Cold Fish。這部日本怪咖新銳導演園子溫的最新力作，再次發揮他一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挑釁風格，以激烈超限的血腥暴力場面，再加上極具爭議性的題材內容，於2010年威尼斯影展首映以來，就一直引發國際影評和各界爭議，大膽挑戰觀影尺度極限，禁忌程度較之日本前輩三池崇史的《殺手阿一》、《牛頭》，或北野武的死光光新片《極惡非道》Outrage，可說是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向以奇詭偏鋒的超激路數探索當下日本社會議題的園子溫，從日本高中女生集體自殺事件的《自殺俱樂部》，亂倫情慾的倫理悲劇《奇異馬戲團》，疏離社會的家人出租怪象《紀子，出租中》，以犯罪實踐尋求親情認同的《愛的剝脫》，一路以來，幾乎每一部作品都以近乎病態的血腥視覺，挖掘隱藏在現實生活背後的壓抑與瘋狂，呈現個人對日本現代社會亂象的獨特批判。

而根據1993年日本的琦玉愛犬家連續殺人事件改編而成的《死魚》，從一個典型的現代小家庭著手，看似常見的叛逆衝突、家庭疏離，彷如滾雪球一般，演變成難以自拔的死亡無間道，徹底展現了園子溫變態暴力又充滿親情哀嘆的悲劇美學功力。《死魚》故事從一起高中女生偷竊事件揭開序幕，經營水族館的中年老爸與年輕貌美的繼母無力管教，所幸獲得另一名同行的說情，甚至主動協助他們解決家庭問題和投資機會。然而這看似天使般的完美救星，卻也讓他們逐漸陷入更深的罪惡煉獄，無力脫逃。

全片以冷調低抑的寫實影像，一步步帶領觀眾走入現實背後的變態與異化，充滿夏威夷式熱帶島嶼的悠閒配樂，一開始只是水族館裡的情境音樂，然而隨著情節敘事的逐漸加壓，越來越慘不忍睹的畫面、越來越變態瘋狂的視覺，也與柔和的音樂形成譏諷的強弱對比，讓影片在聲音／視覺、表面情節敘述／內在心理擠壓等等的來回拉鋸之間，展現了另類的視覺暴力與情感悲劇的極致辯證。

如果沒有變態，人們該如何確定自己的常態？如果沒有鮮血痛楚，人們該如何確信自己的存在？園子溫的手法雖然偏激，但從片中不斷遊走在暴力與解脫、愛的追求與自我犧牲等主題來看，暴力影像的角度來看，《死魚》在視覺處理上的過激，其實也成為另一種除魔／驅魔的過程。片中大量出現的激狂凌虐和血腥肢解，與不時出現的聖母聖像或儀式性的暴力行為，都成為另一種對現實直接而赤裸的加壓，剝去早已經脆弱不堪的禮教外衣，釋放所有潛藏在規律平凡的生活背後的，壓抑的恐懼與孤絕。一如片中的主角們，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每個受害者卻也都可能是施暴者，所有人性的黑暗與瘋狂，都可能在下一秒引爆，血肉橫飛屍骨無存。或許，只有透過視覺上刺激與昇華，才可能在血的滌洗中，找到最後一絲救贖的希望。

※本片將於1/7～2/1國民戲院之「恐懼影展」中放映。

【文／楊元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