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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月月鳥
日本中生代導演是枝裕和入選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的《比海還深》總算在上禮拜五於台灣上映，但早在7月份就在台北電影節放映，且還獲得觀眾票選排行第一的電影，這邊就來看看《比海還深》的迷人之處。
阿部寬、樹木希林睽違八年後再度於大螢幕上飾演母子，圖片來源：傳影互動。
在《比海還深》中，不得不說阿部寬和樹木希林的默契，自從《橫山家之味》後，再度同台飾演母子檔，兩人的默契相當成熟，演活了這對母子，且除了兩人自然流露的演技之外，是枝裕和在選角和場景的搭配上也相當具有巧思，特地選了身形寬大的阿部寬飾演抑鬱不得志的作家，縱使得過獎，但其擅長的書寫風格早已被時代淘汰，流行的全都是別的類型書（颱風夜和前妻的對話中提到），甚至淪落至要幫賭博漫畫寫書，這種時不我予的感覺，對照阿部寬胸懷大志的高大身形卻仍然待在狹小的國宅中，恰巧也有種抑鬱難伸的特質，甚至在泡澡的浴缸中最為明顯，相較於《海街日記》中父親留下的大庭院，這次《比海還深》則在壅擠的國宅，但不管住處大小，鑿出來的痕跡都是生活，從這樣的調度上，就可以看出是枝裕和的巧思。
另一方面的巧思則顯現在食物上面，熟捻是枝裕和的觀眾都不難發現「食物」在電影中的重要性，《海街日記》中因為吻仔魚吐司揭露了以逝父親的過去，而《比海還深》因為可爾必思冰揭露了母親對兒子的思念，當兩人一同挖去覆蓋在冰上面的冰箱臭味，雖然畫面看似趣味，但也正顯現出因為阿部寬鮮少回家探望母親，所以一直沒機會吃母親準備好的兒時冰品，最後導致發臭，而透過樹木希林精準的演技，看的出來母親是有多開心能與兒子一起吃冰，吃完後又準備了兩杯新的可爾必思冰等待著下次與兒子的冰品時光，這些在檯面上沒說的，是枝裕和全都透過了食物來表達，傳遞出情感，這樣的功力正是是枝裕和的拿手好戲。
真木陽子飾演前妻響子，圖片來源：傳影互動。
看《比海還深》時，是枝裕和的前作《海街日記》不斷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在這兩部電影當中，家中父親的角色都設定成死亡，相信這跟是枝裕和導演本身的個人經驗有關，稍微了解導演的人就知道，父親對導演來說是相當複雜的情感，而這種情感也完全表現在他的作品中，雖然在這兩部電影中父親都沒有實體，但卻都從旁側寫了「父親」的個性和意義，甚至扮演著相當重要的一環。《海街日記》因為父親的死亡，透過喪禮重新連結了這個家，讓四姊妹們從相識、相知再到相惜。
阿部寬和小童星吉澤太陽飾演父子，圖片來源：傳影互動。
而在《比海還深》中，透過年邁媽媽的描述和良多的行為表現，顯現出良多的個性就跟死去的爸爸如出一轍，也可以感覺得出良多並不想成為父親那種大人，但就像整部電影裡表現的，從一開始經過兒時與父親躲颱風的公園，再到電影最後提議與自己兒子重溫躲颱風的經驗，縱使良多不說，從很多小地方還是看的出來對父親的情感仍然藏在記憶深處，而良多即使生活困苦，但還是買了名牌球鞋送給兒子，且特別珍惜一個月僅一次能見兒子的機會，甚至一起買了在父親和良多眼中象徵夢想的彩卷（但在前妻響子眼中卻是帶壞孩子的東西），就因為這些生活中的小地方，父親、良多、兒子這三代的連結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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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場颱風而相聚的良多一家，圖片來源：傳影互動
《比海還深》前面花了大半力氣在呈現普通的日常生活，但在一場颱風夜中做出許多精彩的轉折，在這場颱風夜中，導演甚至巧妙的加進兩代女性的對話，當樹木希林問起響子（真木陽子 飾）是真的沒機會了嗎？響子點點頭說是的，這邊也看的出來在導演眼中兩代女性的差異在哪，同樣面對不成材的丈夫，上一輩的女性選擇隱忍，選擇不分開，認為這樣對「家庭」最好，而這一代的女性選擇離開，為自己和孩子找一個更好的出路，找一個更適合的「家庭」生活，且認為良多不適合走進家庭，在簡單的一場戲中，幾句話就表達出兩代女性對家庭看法的差異，且樹木希林千錘百鍊後收放自如的演技相信也逼出了大家不少的眼淚,而在鏡頭底下沒有誰優誰劣，導演的角色刻畫和觀察世代的能力透過電影的鋪陳一覽無遺。
而令筆者最感動的鏡頭則是接下來良多和響子一同在公園的章魚洞裡時，響子說：「放手讓我們去吧。」這邊的特寫鏡頭給了良多，說了一句：「我懂了。」這一顆鏡頭透過阿部寬的眼神真正的打動我，這就是所謂的成長，良多這也才懂了「有勇氣能成為他人的過去，才是真正的大人。」的意思。很多事情總是在失去後才理解，這不就是生活嗎？回顧一切，點點滴滴，酸甜苦辣都逼著我們成長，逼著我們在失去中成長。
對於是枝裕和這兩部姊妹作來說，父親即使離去，但還是在許多過程中牽連著故事中的角色，相信這也是是枝裕和對於死亡的定義，只要內心還存在這些情感，死亡並不是離去，更沒辦法把記憶帶走。就像颱風夜那一顆停在父親香上的鏡頭，彷彿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安排的。（因良多睡不著而整理了父親的香，才開始了接下來和樹木希林的對話，鄧麗君的歌聲才得以幽幽地從電視機傳來。）
這些在電影中許多對父親的情感連結，或許正是是枝裕和對自己去世父親的溫柔告白。
是枝裕和導演的鏡頭底下，呈現出家庭的幽幽情感。圖片來源：傳影互動
《比海還深》所呈現出來的家庭樣貌，筆者相當喜愛，縱使我們多數人的現實都像良多一樣，並不總是得意的，多半也不會成為我們理想中的厲害大人，但我們還是有人愛著，就像良多一樣，再怎麼落魄，媽媽也總是會牽著他散步在公園中，且只要能買張彩卷做個夢，全家吃碗咖哩麵，就能覺得日子也不錯，不管怎樣，我們都在努力的過日子，這些就是生活。
是枝裕和擅長從生活中找靈感，對他來說平凡的生活更像是一首詩，簡單卻也深刻，在他的鏡頭底下，就是我們最真實的人生。看完《比海還深》之後能有著滿滿的溫暖力量，且但願我們都能有成為別人過去的勇氣，然後逐漸變成對的起自己，成熟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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