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何想到《丑臉的歲月》這故事?
要拍一部片有好幾個原因。在《丑臉的歲月》的例子,我最想談的、最具決定性因素的是身份認同問題,並探討每個人在自我尋找的過程中,命運的影響和美麗。我想從個人的選擇和困頓,探討其在世界上的處境。在角色身份上,我大可選擇醫生或工程師,但我選了班傑明,一個逗趣十足卻自認無趣、正歷經身份認同危機的小丑。對他來說,馬戲團就是家,這頂移動的圓篷圈繫了他的父親和同事,也連繫著他的選擇和未來。我想拍一部沒有矯飾美感的明亮電影,一部能打動觀眾、直觸觀眾內心的電影。
您跟馬戲團的連結是什麼?您身處科技世代,照理說並沒太多馬戲團的經驗。
我年屆不惑(訪問當時導演三十八歲),也非科技掛,馬戲團肯定是我童年的一部分。我在巴西的米納斯吉拉斯州(Minas Gerais)的巴索斯(Passos)小鎮出生,在聖保羅(Sao Paulo)成長,先後在小鄉村和大城市生活。我觀賞過多次馬戲團,《丑臉的歲月》是要向偉大的馬戲家族致敬。主角班傑明則是向巴西馬戲團歷史中的大人物班傑明奧利維拉(Benjamim de Oliveira)致敬,而班傑明父親的角色,則是向巴西丑角大師佛德馬塞瑟爾(Valdemar Seyssel,也稱作Arrelia)致敬。
為了拍這部馬戲歷險,您做了哪些準備?
我花了一年致力研究。為此,我們向前馬戲藝術家亞歷山德拉布朗提斯(Alessandra Brantes)諮詢,獲取了大量素材。這只是一個起點,她建議我們接洽一位馬賽約(Maceio)的小丑,透過他我才學到,當馬戲團抵達巡演城鎮時,最基本就是要先知道當地的四大關鍵名字:醉鬼、市長、瘋子、妓院。至於馬戲團的專有用語「埋死人」,意思就是為了將帳棚搭起來,放石頭將杆子深壓進地底。不論對大眾、還是對馬戲界的人來說,我都要讓這部電影真實可信。
這是您第二次擔任導演,拍《丑臉的歲月》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丑臉的歲月》規模比我執導的第一部電影還大,人要更多,就方向而言,需要掌控的主題更重大。然而,最大的挑戰是呈現人物和故事的真,每一刻都要讓情節和角色具說服力。馬戲團令人好奇,因為這對觀眾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夢幻,但在電影中,這樣的夢幻需真實可信。我想,如果我找到這部片真正打動人心的部分,我就能深入觀眾的心。迫於情況所逼,我不得不更動部分合作過的優秀人員,像是攝影指導、服裝造型、美術指導等人,新成員的加入讓一切進展順利。
您做了哪些準備來詮釋主角班傑明?
在影片前製研究的第二階段,我去馬戲團向小丑學習肢體創意和馬戲語言。當電影要開拍時,班傑明這角色已有骨有肉,內化在我身上,我只要套上戲服便可開演。
在電影的前製研究階段,有沒有那部片特別被你們拿來參考?
我們看了很多電影,包括巴西喜劇天團OS Trapalhoes和義大利名導費里尼(Fellini)的作品,除此也參考文學和繪畫作品,像是超現實畫家夏卡爾(Chagall)和魅力破表的安徒生(Christian Andersen)童話。我是經典笑匠彼得謝勒(Peter Seller)的頭號粉絲,他在《無為而治》Being There的演出令人深深折服,他的純粹和簡單吸引著我。
身為一個純粹的懷舊類角色,班傑明其實也有他自己的生活。我自己就是懷舊的人,我喜歡道路的氣味、舊玩具、童年的回憶等等。諸如此類的眾多元素領著我創作了這部電影和這個角色。有參考之作始終重要,但不能讓這些佳作窒礙了想像力。我和團隊便是如此分工合作,我們因此找到自己的表達方式和純粹的敘事風格。
怎麼會想到請保羅荷西(Paulo Jose)演主角的父親?
當初是製片維妮雅卡塔尼(Vania Catani)建議的。正如巴西著名劇作家內爾森羅德里格斯(Nelson Rodrigues)常說的,我們對顯眼之事皆視而不見。我和保羅是鄰居,我和他女兒還是朋友。保羅實在太適合詮釋片中的老小丑,而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還是經維妮雅建議後我才發覺。保羅的偉大來自於他身為一名演員的可靠,他的微妙姿態和沉默時散發出的力量,在在令他特顯偉岸。有時,他的一瞥就是我們渴求的戲劇精華所在。我認為保羅是巴西最偉大的演員之一。
在您的導演處女作《December》中,您同時身兼編劇、剪接和製片。這次您除了編導外,還下海主演,不會把自己逼瘋嗎?
精通十八般武藝是遲早的事。我的兩部導演作品都是跟馬塞洛明迪卡多(Marcelo Vindicato)共同編劇。剪接我也很愛,無法放手不管。至於扮演班傑明,起初並非在我的計劃之內。之前我將劇本交給華格納穆拉(Wagner Moura),他很喜歡,但那時他接了《精銳部隊2》抽不了身,於是他反問我:「為什麼不自己演?這角色講的是你。」之後羅德林哥桑特羅(Rodrigo Santoro,因演出《300壯士:斯巴達的逆襲》中的波斯帝國國王受到廣大矚目)也這樣回應我。從外人看來,自導自演似乎更稀奇。但對我來說,這是很自然的事。
在《丑臉的歲月》中,馬戲團在小鎮巡迴,並在一個更大的城市中停駐過,然而場景設定仍是開放的。這是故意設計的嗎?
當然是。我會說《丑臉的歲月》是超越時間的,我想將這部片的時代感超脫出來。有趣的是,觀眾在片中看見了好幾個時代,有上世紀七零年代和八零年代的影子,我認為這樣很棒。這部片的風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角色。一部公路電影中,最重要的事件都發生在道路之外、在角色之內。
執導了兩部電影之後有何收穫?從處女作到第二部作品,身為導演的您心態上又有何轉變?
從事藝術,我覺得自己更完整了。我在《丑臉的歲月》中暢所欲言。我只是準備好自己,不用分鏡腳本,電影早在我腦中完成。我知道如何表達這個故事,每每和創意頭頭密切討論。身為演員,我沒有一定的風格。我做戲劇、喜劇,和新手、資深導演都共事過。我認為執導筒的我,也正歷經同樣的過程。換句話說,我是一個沒有界限的導演,揮灑著絕對的創作自由。當我創作時,我感到完整。創作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片刻,我能透過電影傾訴我的夢想、靈感,將我最真摯的回憶展現出來。
您自己會怎樣介紹《丑臉的歲月》?
這是一部熱情喜劇,主角是個愛作夢的人,他的父親從他身上和歷經之事看到失落的過去。這位父親給了主角一些時間,讓他決定自己要走的正道,而這樣的過程可能是這位父親從沒有過的。在這個馬戲大家庭,大家都尊重主角的抉擇時刻,這部電影讓主角和觀眾都有機會啟程闖蕩。這部電影是馬戲中的馬戲。小丑的幽默也決定了馬戲團的幽默。我最大的願望是想讓這部電影帶給我和劇組的快樂,像發燒般蔓延開來。《丑臉的歲月》是一部讓人敢夢的電影,也是給時下的一種鼓勵。它能照亮一個人的靈魂。我希望這份狂熱可以隨著片中的馬戲團延燒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