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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隨影筆記：刀背藏身的動人信念

2016-06-13

作者:月月鳥

文／月月鳥

時序是1930年代，中國武術之都「天津」，一位名叫陳識的人出現在此地，武功高強，旨在振興家業的習武之人。然而天津既然是武術重鎮，欲開武館，在此立足，必定有其道上規矩，講述陳識步步為營，處心積慮想重振家業卻又碰上一波波人為操作的「政治」干擾最後以情和武術道德重拾自我的故事，這是徐浩峰導演改編自同名短篇武俠小說的新作《師父》。

《師父》是一部張力十足的武打電影，講到這裡可千萬別以為又是一部跳脫不了過往武打動作片中的陳腔濫調、老調又重彈的戲，《師父》的張力並非由一幕又一幕的武打動作堆疊出來，而是由片中角色的「執著」與「信念」鋪陳而來，陳識師父對於振興家業，發揚詠春的執著；師娘趙國卉對於留守天津只盼望能與被賣掉的兒子見上一面的執著；武術大才耿良辰對於家與證明自我的執著；鄒館長對於保護家業、維持天津武館共生互利的執著，這些執著變成了心中的信念，在這些角色相互影響下，強大的戲劇張力自然顯現而出。

背後各有其故事的陳識夫妻，圖片來源：海鵬影業

我們會為了陳識的武館夢泡湯忿忿不平，我們會為了師娘的命運感到疼惜，我們會為了耿良辰的死感到惋惜，我們更是會為了鄒館長的心計感到不滿，但對於這些角色，徐浩峰似乎並沒有想要批判的意思，反而是強調了這個世代下，每個人對於自身信念的堅持，從整部片的脈絡就能清楚感受到。而在《師父》如此有條理的脈絡下，一心一意只為開武館的陳識，對妻子和徒弟動真情後，信念受到「情」的影響，頓時變得有情有義，有血有肉，這也是為什麼觀眾受到轉折牽引後覺得好看的原因。

不管信念為何，從電影開始至片尾，徐浩峰給了戲裡這些角色實在的生命力，每個角色在劇情推演之下變得非常鮮明。沒有誰對誰錯，只有對生活的詮釋；沒有誰善誰惡，只有對自身的堅持，不談是非，只論信念。想必這也是為什麼片中至始至終，陳識正眼都沒瞧過那位不知名的弟子，看來並非是體格與武術天份上的不足，而是其信念的不足（最後從軍閥倒戈於武館）。

師徒二人，圖片來源：海鵬影業

而片中由金士傑飾演的鄭老先生，為何失去了大半輩子掙來的名聲，只落下幾行淚後還能笑著撫袖離去呢？他沒有信念嗎？倒也不是，反而是種歲月催人老的無力鬥爭，年紀一到，計較的就不是失去什麼，而是還剩什麼了，這也是鄭老先生為何能說出：「男人的錢不就是給女人騙的嗎？」這種大智若愚的話了，因為即使知道如此，也甘之如飴，由這點來看，更能佩服徐浩峰的角色刻劃了。

陳識與鄒館長，圖片來源：海鵬影業

然而本片最令我喜歡的，則是南北的象徵。象徵南方，由廣東而來的陳識師父，赤手空拳的北上，在影片最後像破關一樣，挑戰天津的各個門派，單刀擊破為了生存由鄒館長組成的眾多門派，可以看做是個人意識擊敗了政治型態（門派聯合），這也在在凸顯了個人意志突破了政治，刀光劍影之下，其背後象徵的意義，可能才是徐浩峰想傳達的意念。片中進行至這裡，信念或許沒有高低之分，但是對於武術的領悟卻有，陳識師父在後來以一句：「因為我們不教真的。」說出了對於武術衰落的無奈，並且在對打過招之中，始終不傷及要害，傷人不害命，這是陳識對於武術的尊敬，而顯然鄒館長對於武術並沒有此修為與境界，以武術作為權力、生財的工具，傷人且害命，真正武術的孰高孰低，立見分曉。

街頭長巷之戰，圖片來源：海鵬影業

而在接近片尾時師娘的一句「男人留下的擔子，我來擔」，短短幾個字道盡了女人的堅強與心酸，同時，不只是師娘趙國卉有這句話的體悟與覺悟，看似全片大反派的鄒館長，不惜用計除掉天津武館第一頭牌鄭老先生和督軍副官，努力維持丈夫生前留下的武館和面子的她，對於這句話的感觸，顯然也不在話下，師娘不只說給自己聽，也講給鄒館長。女人在大環境底下的強韌，一語道破，給了全片最具生命力的對白。

「男人留下的擔子，我來擔」，圖片來源：海鵬影業

最後於結尾時，錯過的陳識夫婦是否能再次重逢，對於我而言，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師娘不顧留守天津等孩子回來的信念，捨棄「紐約貨」的戒指兼菸器，欲搭上火車，勇敢踏出天津，能如此撼動多年來堅守的信念，其根本原因，也只有「愛」了，比起前一次只能從照片「看」到的「瓦倫提諾」，陳識夫妻身上是有愛的，是感受的到的，而以「愛」為信念出發，相信是能有好結果的，至少我會這樣相信（況且前次師娘與男人間的失敗，連孩子都不知去向，而這次師娘與陳識之間，可是有著狗狗的連繫呢）。

「武術」一直是中國的重要代表文化之一，除了修「身」的強身健體外，修「心」養「德」更是重要，也更是習武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早期的武俠片，不外乎重點只在強身健體這塊，或者對於武術門派的江湖恩怨探究多一點，對於大環境下小人物的心理描繪與刻劃就沒那麼多。到近期，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徐浩峰即為編劇）和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顛覆了武俠片一貫的模式，轉而從人本身的內心出發，不再只是刻劃強身與武林間的風風雨雨，更多的是以武俠片包裝，探究這些武俠人物底下的愛恨情仇（愁），且表現得相當細膩與不凡，本以為在近幾年，與這兩部同類型的片會難以超越或者接近其水平都會有困難，然而，徐浩峰導演的《師父》扎扎實實的給了我一記重拳，從劇情鋪陳、角色演技、配樂，都令我相當佩服，更別提在長巷中精采的武打動作及兵器使用，令人目不轉睛，屏息注視。總而言之，《師父》有著貼近現實卻也帶著些許詩意的文戲，更有令觀眾拍案叫絕、暢快淋漓的武戲，如此文武相容，商業與藝術的平衡，打造出這樣獨樹一格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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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The Master
導　　演：	徐浩峰（Haofeng Xu ）
演　　員：	宋佳（Song Jia）、蔣雯麗（Jiang Wenli）、金士傑（Chin Shih-Chieh）廖凡（Fan Liao）
上映日期：	2016-06-08
《一代宗師》編劇徐浩峰導演新作；按照江湖規矩，徒弟必須代替師父踢館，他竟勢如破竹，一口氣踢翻了天津8家武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