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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月月鳥
《愛情失控點》是伍迪艾倫進入八十歲在今年交出的作品，在聊這部電影前我想先來聊聊伍迪艾倫。伍迪艾倫，美國當代最重要的電影大師之一，不只電影產量大，而且快速，一年產出一部電影作品實在非常驚人，每年都在跟影迷們打招呼，而筆者非常高興也期待能每年看到伍迪艾倫的作品，畢竟老伍的作品總是帶給影迷們一次又一次的驚喜，荒誕離奇的劇情，幽默自嘲式的對白，配上那迷人的爵士樂，這一切詭譎的劇情好像在伍迪艾倫的電影裡又都那麼合理，老伍的電影就是那麼有個人風格，筆者實在很喜歡從生涯一開始就很確立自己風格的導演，似乎在向大家說，這就是我，大家熟知的蔡明亮、王家衛及新生代導演札維耶多藍等等都是如此，這件事情非常困難，尤其老伍的電影又常帶著濃厚的個人色彩，在八零年代的《星塵往事》中，筆者就認為伍迪不是在演戲，他就是在「表現」他自己，喔對了，早期的伍迪艾倫除了自編自導以外還加了自演，那麼有才華的傢伙怎能不讓人喜歡。
伍迪艾倫，圖片出處：https://goo.gl/VgB0lp
這老頭的作品談愛、談死、談人生，但不沉重，從早期的《安妮霍爾》開始，在這種很容易嚴肅的議題上，用伍迪艾倫式的幽默去談，在他的影片中，一步一步跟著他的世界，看到也感受到很多關於愛情的面向，如果說王家衛的愛情是個淒美且多愁善感的詩人，那麼伍迪艾倫的愛情肯定是你家隔壁碎碎念談論愛情的八卦鄰居，老伍太真實了，真實到會笑出來的那種。
《安妮霍爾》黛安基頓（左）與伍迪艾倫（右），圖片出處：https://goo.gl/HCWvJv
同時，一路上看著伍迪艾倫的作品，會發現，老伍是個極度自戀的人但又常常自我懷疑，過度神經質的那種，在許多的作品中，不斷不斷的反問自己，說服自己然後又推翻，筆者就是喜歡伍迪艾倫這樣的矛盾，非常浪漫。在一齣又一齣的喜劇中，看似簡單但背後又包含了太多知識，最高級的喜劇莫過於如此，尤其伍迪經常不掩飾的在作品中表現出他的喜好。
《曼哈頓》，圖片出處：https://goo.gl/ASU2aF
《曼哈頓》表現了對於家鄉紐約的偏執喜好，《愛與死》當中與瑞典大師柏格曼的致敬，後者的作品經常表現出存在主義，舉世聞名的《第七封印》便是如此，老伍的《星塵往事》，也有著義大利大師費里尼的《八又二分之一》的味道。
《愛與死》，圖片出處：https://goo.gl/kGaJO7
還有幾乎每一部伍迪艾倫的作品中都能聽到那醉人的爵士樂，在伍迪的作品中也經常引用許多哲學大家及大文豪的字句，《午夜巴黎》更是直接把歷史上的藝術大師們給搬了出來，這老頭在賣弄，但又常自嘲或抨擊這些賣弄的人，然後坐在螢幕前的我們，總覺得被打臉，但這臉又被打得很過癮，這就是伍迪艾倫。
《星塵往事》，圖片出處：https://goo.gl/vO2mZ0
另外，千萬不要以為伍迪艾倫的片子標榜著喜劇所以就覺得是輕鬆的，看他的電影是會累的，對白非常多但每一句對白都太精彩了，但是這老頭的哲學不高來高去，前面說過了，他就只是住在你隔壁討論八卦愛情的鄰居，只是這個鄰居剛好是個高級知識分子罷了，所以伍迪談的東西，用最淺白且通俗的字句來聊艱深的理論與知識，來讓我們明白、去思考這些背後的意義，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看他的片子要很專心，因為可能一恍神，就漏了哪句值得你去反思的字句。
《午夜巴黎》瑪莉詠柯蒂亞（左）歐文威爾森（右），圖片出處：https://goo.gl/aX81uM
淺談完伍迪艾倫，該回到電影本身，要來談談《愛情失控點》，《愛情失控點》由伍迪艾倫的新一代謬思女神艾瑪史東和《雲端情人》的瓦昆菲尼克斯共同演出，這次伍迪直接讓瓦昆菲尼克斯扮演哲學系的教授－亞伯盧卡斯，在片中大談哲學，尤其是存在主義的表現，標準的伍迪作品，用一句又一句的對白，去探討人的情感與活著的意義。片中瓦昆菲尼克斯飾演的哲學教授，因為感情失意，所以來到一個小城市的學校任職，在片中，這位哲學教授對於生活完全喪失了熱情與動力，只能靠著教書跟酒維持住生活，在這座學校，他遇到了充滿熱情對於一切事物感到好奇的女大學生吉兒（艾瑪史東飾）和一樣感情不順利的女教職員（帕克波西飾），於是同時展開戀情。
《愛情失控點》瓦昆菲尼克斯（左）與帕克波西（右），圖片出處：https://goo.gl/b4dRqJ
最初，亞伯和這位女教職員先是搞到了床上，但發現亞伯床上功夫完全不行，很明顯的，沒有意義與目標的生活，靠著肉體也解決不了，因為生活如行屍走肉一般，所以生理上根本無法。那麼，不靠肉體靠心靈可以了吧？伍迪這時安排了女大學生吉兒，從片頭開始，觀眾很明顯的知道這位女大學生愛慕著亞伯，沒多久，這份愛慕轉化成愛意，這位勇於冒險且熱愛嘗試新鮮事物的女大學生，看起來似乎是拯救亞伯的一帖良藥，但很抱歉，沒有意義與目標的生活，愛情也不會是解決之道。
《愛情失控點》瓦昆菲尼克斯（左）與艾瑪史東（右） ，圖片出處：https://goo.gl/693Q5O
那麼，亞伯到底怎麼辦？在片頭有一場戲，一群大學生嬉鬧著拿著手槍，討論著俄羅斯輪盤的遊戲怎麼玩，於是有人問說，那會玩俄羅斯輪盤的人到底是為什麼，其中有個大學生說，拿槍抵著頭很ｈｉｇｈ吧，之後亞伯馬上拿槍抵著頭扣下板機，標準示範了怎麼玩俄羅斯輪盤，導演直接告訴我們，真正會拿槍抵著頭且扣下板機的人，不是因為什麼好玩，而是因為毫無希望，失去了活下去意義的人才會做的事，這樣的當頭棒喝讓筆者相當喜歡。
《愛情失控點》，圖片出處：https://goo.gl/ebpCk9
講到這裡，連自殺都想過，那這樣的亞伯到底怎麼辦？於是荒誕的離奇故事來了，亞伯與吉兒在偶然一次的約會中，聽到了一樁法官壓榨百姓的故事，於是，亞伯計畫殺了這個不公不義的法官，就因為這一次的動念，使得亞伯人生不一樣了，亞伯的生活有了意義與目標，意義是「維護正義」，目標是「殺了法官」影片中後段的生氣蓬勃，全是因為動了這個「殺人」的念頭，於是，哲學不再是打嘴砲的東西，亞伯決定要去實證自己的哲學以及找到生存的意義，因為這個不一樣，亞伯敢愛了，亞伯會愛了，不再酗酒、正常做愛、胃口大開，一切因為這個念頭，所以世界變得更美好了。
《愛情失控點》，圖片出處：https://goo.gl/A1vOME
看到這裡，觀眾都會很替亞伯開心，因為一個人有了生存的意義看起來是那麼的美好，但是別忘了，嘿！我們可是在討論一個殺人的事情！這是關乎到一個人的生與死，不是只是在課堂上教書打打嘴砲這樣簡單，一個人的生存意義如果是放在別人的生死上來看，那一切沒得談，也不用拿什麼理論來證，就像吉兒最後知道了亞伯殺了人後說的：「不要跟我說那麼多，殺人就是不對」，就是這一句，把觀眾都打醒了，這邊不得不提到伍迪艾倫整部片的手法，運用了大量哲學思辨的對白，把「殺人」這件事情包裝的合情合理，似乎這個法官就是那麼該死，亞伯的確在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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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失控點》，圖片出處：https://goo.gl/bXVI6e
另外如果大家有注意到的話，在每個緊張懸疑的場景，伍迪總是會配上那貫徹整部電影的輕快爵士樂，這邊指的懸疑場景包括，亞伯偷溜進實驗室偷取毒藥、亞伯整個殺人的過程（從觀察到實行），還有吉兒因為懷疑而偷闖去亞伯家，這些場景，本該是讓觀眾有個緊張且提心吊膽的心理狀態，如果再配上個懸疑音樂，那緊張度爆表，但是因為伍迪選用配樂的調性，一下子，氣氛變柔和了許多，似乎「殺人」這件事也沒什麼了，事件本身是不可原諒的，但是因為很多外在的因素，會變得看似很合理，這樣的包裝表現，也是筆者喜歡《愛情失控點》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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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失控點》，圖片出處：https://goo.gl/5adcet
最後我想，伍迪在處理上也確實抨擊了亞伯這樣的行為，亞伯一開始的殺人念頭是替天行道，是正義的，是實踐哲學及人生意義的大事，但這樣的出發點，到了最後一下被推翻，因為最後出現了一個被警察搞烏龍冤判的人，這個人要幫亞伯背黑鍋，如果亞伯真的實踐了自己心中道德最高的那個標準，如果動機與念頭真的那麼的理所當然與堅定不移，就不應該有任何的良心不安與譴責，因為「目的」已達成，所以伍迪最後來這一筆，還是幽了這整件事情充其量就只是「打嘴砲」的一默，亞伯始終沒有實踐自己的哲學，就只是打嘴砲，的確，以行動來看，亞伯的確做到了殺死法官，實踐當初的目的，但心理層面，亞伯還是在騙自己，要不然不會有後來那些自責或害怕的情緒反應，說到底，亞伯就是個冠冕堂皇、沒救的神經病，所以最後死死算了
《愛情失控點》，圖片出處：https://goo.gl/zLQDg4
《愛情失控點》是一部標準的伍迪艾倫的作品，伍式風格一覽無遺，片中伍迪艾倫還是展現了過人的文學素養，存在主義大家康德、沙特、西蒙波娃，對於納粹挑起新論點的漢娜鄂蘭及美國詩人愛蜜莉狄金森都在討論的範圍內，另外影片中兩條故事主線巧妙的結合，一條是亞伯的殺人計畫，一條是吉兒追求愛情的故事，今年剛滿八十歲的伍迪艾倫還能有這樣的劇本構思，著實令人佩服，不得不說筆者對於上一部《魔幻月光》有點失望，但今年伍迪艾倫拿出了《愛情失控點》這樣的作品，討論的深度與廣度都很夠，但還是保持了一貫的幽默，筆者不會說這是伍迪艾倫最棒的作品，畢竟《安妮霍爾》及《開羅紫玫瑰》已經成為我心中難以超越的伍迪作品，但的確，大家熟悉的伍迪艾倫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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